3.所謂的『我們』
當石磚倏地崩落,隊友們消失在她眼前的訝異驚呼 、物體墜落撞擊地面的聲響,自己四周只剩一片黑……現在發生的這一切太過突然,都讓靖雯有種不真實感,就像恐怖片般晃動的畫面,應該要感到驚悚 ,但太過黑暗而看不清楚演員在演些什麼,那份刺激也大幅減少。一時間她還能冷靜地想著或許只剩自己在上面。
透過濕冷的空氣傳來的慘叫卻是再真實不過的恐懼,不似方才在外頭那扇門後的尖叫,那僅是隔著一段距離傳來、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尖叫,她還可以狠下心不去理會,但現在掉下去的人,卻是她記得名字、面孔的……陌生人。但記得就足以折磨她的良知。
在高登揮舞著手中的手電筒時,靖雯也清楚知道底下的人沒事而稍鬆一口氣。
上面沒燈,讓她不知道有誰在上頭,只是在手電筒的光一晃而過時看到了水燈和立花站一起……正好看見水燈的身子望前傾斜、立花伸出的手 ……四周再度陷入漆黑之中,她不自覺地隨著燈光看去,一雙毫無情緒的雙眼冷冷地看向手電筒光束的盡頭。鱷魚開始邁步逼近高登他們。她惶恐不安的尖叫出聲。
「該怎麼辦呢!立花、立花?」 靖雯慌張地喊著在自己不遠處的人。既牆壁壓夾的機關後,她第二次如此近距離接觸死亡。不是自己親身接觸,但要她眼睜睜地看著認識的人死亡,她做不到。
「連水燈都掉下去了,這下該怎麼把他們拉上來啊!」光靠自己的力氣根本拉不起人,而身旁的寂靜讓她不安。為什麼立花不說話?她忽然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幕。立花伸手……是想拉人?還是推人……?
「拉不上來啊……」
「只靠我們不能前進啊……立花,我們只能想辦法啊!」
手電筒在高登那,在黑暗中他們寸步難行。那些糧食、醫療用品也在他們那……還有,這次拋棄同伴,誰知道下次她會不會被立花拋棄?多人雖然要防範更多,但彼此多少還能維持表面和諧,不會太出格。但兩人……?出了什麼事能不能彼此照應不說,若是起了爭執或有人想獨吞獎金……她是絕對打不過立花的。不僅是良心,更多的是為自己打算吧。她不禁苦笑心想。
「妳看。」立花終於開口,他伸手指向下方道: 「鱷魚被誘餌給吸引走了。」
順著立花指的方向看去,靖雯看到了水燈正晃著手上的暗紅色物體。靖雯微瞇眼,終於認出那東西正是他們在路上撿起的腐肉。隨後水燈將腐肉扔到遠處,鱷魚便爬向腐肉,張開血盆大口,撕裂了肉吞下,讓靖雯不免有些反胃做嘔,彷彿牠撕裂的是人。
這樣倒是為他們爭取到機會逃生,他們彼此攙扶著朝這邊前進。
「他們慢慢的爬上來了……」 不曉得為何立花會突然盯著自己看,就停止了動作,難道他想把自己也推下去嗎?靖雯繼續望著底下的隊友們,眼角卻警戒地注意立花的一舉一動。
「趕快啊!只差最後一點大家就能獲救了吧?現在只缺搭把手了啊!」立花的沉默讓靖雯心慌地將手握住對方的手,想繼續勸說。卻在搭上時感受到不正常的熱度。恰似前陣子煎熬著自己的炎熱。
「你發燒了?」她微皺眉問,但語氣十分肯定。
立花笑了,蒼白的面容露出了有些僵硬、又或者是嘲弄的笑。詭異的笑讓人分不清是何種含義。 他微勾起唇角,說出了讓靖雯為之一怔的話。
「靖雯可以丟下病患,自己一個人走哦?」
是的,獨吞獎金這事她不是沒想過,但她根本沒有能力做到,空想也不過是不切實際、很偶爾時才有的想法。
但眼前這情況不正是絕佳機會?立花因發燒而虛軟的步伐,只要自己一推,就會失去平衡往下跌吧……下方的人沒有人拉他們上來,遲早會成為鱷魚的飼料……自己若順利走出就獨得七人份的獎金……
不過這些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。
畢竟,手電筒在高登那。
思及此處,方才因立花一句話起的貪念頓時消散,靖雯朝立花厲聲道:「說什麼話呢!剛剛在醫務室應該還有拿到什麼藥品才是。立花,我們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先將他們拉起來啊!明明,大家都一起走到這裡了!」
大家……儘管表面上義正嚴詞,但她自己清楚這話有多少可信度、自己又是如何心虛地說出這番鼓勵的話語。因那可笑的良心作祟,她也沒勇氣去實行方才想的那些舉動。
下方的人持續叫喚著,靖雯不由分說地拉著立花到破碎的石磚邊緣,「立花,我們一起吧?大家的性命,就只能靠我們了!」靖雯認真地看著立花說,儘管那『我們』說的彆扭。
立花仍舊沒有任何回應,他沉默了半晌,就在靖雯以為他打算見死不救時,才深呼吸,朝下方伸出手,悠悠道:「大家,撐著點吧。」
靖雯也跟著伸出手,和立花協力將下方的隊友們拉起。
使盡力氣握緊了一雙雙沾滿泥濘、有著體溫的陌生人的手,將他們拉回地面上來,靖雯心中忽然有股不踏實感。他們現在到底算是有著共同利益──逃出密室的同伴、還是彼此的敵人爭奪更高額的獎金……?
「不要道謝了,我們彼此都想贏而已。」
立花的一句話,為她心裡的疑惑做了解答。
她望著朝她道謝的隊友們微微一笑,毫無溫度、純粹禮貌性地笑。
只是想贏,他們彼此的關係就是如此薄弱。
也因此在利益面前……
可以毫不猶豫地拋棄彼此吧。